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觉得，顾迩雅只是身形长得更大了些，五官长得更开了些、在幼时的精致可爱之中，渐渐更显出了一份清秀和妩媚之姿来，然而她的性子却是与幼时艺苑初见她的那一次，并没有半分的区别，一样的聪敏细腻到足以洞察人心，一样的坦诚爽朗到不会做作的掩藏分毫，会因为自己做不好一个陶土罐儿倔强的不服输、一次次的去到那小作坊以至于师傅最后都烦了她去，每次从白释言的手里顽闹的抢过了甚么外使进贡而来的新鲜吃食，也不拘谨于甚么劳什子的主仆身份限制，还是像幼年里初遇的那一次一般、爽朗大笑着一股脑的往艺苑的手里塞。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一点没变，顾迩雅的一双明眸落在了艺苑的眼里，也还是那散发着皎皎光泽、至为光洁的珍珠，一点变得浑浊的迹象也没有，又何谈甚么变成了鱼目呢？每日里面对着这样的顾迩雅，艺苑越是喜欢她、与她的感情越是深厚，艺苑心底里那酸楚的感觉就越来越甚，渐渐的，艺苑发现哪怕是想起草原圣女，也不能压制心底那股子因愧疚而生的茫然了。她只能对顾迩雅加倍加倍的好，例如说，在外出狩猎的时候，本来是风和日暖的天气，连一向把独生女视作是掌上明珠的顾将军都不曾心细到想着要给顾迩雅多带一件披风，却唯有艺苑惦记着拿了，她不怕麻烦，只想着顾迩雅半个月前着了风寒、虽说是在御医的调养之下已经好彻底了，但就怕稍微吹一吹风、又再反复了可怎么是好？艺苑对顾迩雅是这般的细心、这般的好，就连顾将军也是看在眼里的，每次都要好生的夸赞艺苑一番。然而在这样的夸赞之下，艺苑心里的愧疚和酸楚却是更甚了。

    一面是对齐兹全族的责任、对草原圣女的承诺，一面是对顾迩雅越来越深厚的感情，艺苑的心底里这两种感觉，不断的激烈交战着。直到，伴随着顾迩雅长得越来越大，她和艺苑所能接触的军事情报也越来越重要、越来越有价值，直到，大汗拜黑突然的遣了朵拉公主同样来到安国，就为了着她和艺苑一起、将那陈欲章将军存放于此的军事地图副本拿到手，那一次，艺苑当真犹豫了——因为她很清楚，那样的一份地图有着怎样的分量，也就意味着对顾迩雅有着怎样分量的背叛。

    其实，艺苑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毕竟自己已经远远的逃至了安国，山高路遥，拜黑也不至于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奴大动干戈的追杀至此，也就奈何不了自己。就算下一世要背负起了草原圣女的诅咒、不能再世为人，至少这一次，自己是问心无愧的活着，能够常伴于顾迩雅的身边，好生的照顾着她、看着她获得幸福，看着她在第一次偶遇自己时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这一世都挂在她的脸上始终不会消退，看着她别遭遇甚么大的波折、那些小小的困扰都是吃完手里两个裹了蜜的果儿就能解决的。然而，在一次次深夜的辗转反侧之中，自己在远赴安国以前、大汗拜黑那一大段劝导自己的话，始终在自己的耳畔萦绕，那一大段话语里，除了提到了草原圣女，还提到了……家人，提到了如若自己好生完成了齐兹的重托、自己的家人也会一样获得草原圣女的保佑和赐福。

    然而说那句话的时候，艺苑分明看到，大汗拜黑的眼中不是宽厚和慈爱，而是残酷的肃杀之气——艺苑如何不清楚，那所谓的保佑和赐福背后，更加残酷的事实是，艺苑的家人们早已被拜黑牢牢的控制在手里，若艺苑的任务完成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若艺苑有半分不听话的地方，她的家人所将享受的可就是保佑和赐福的反面，突然之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且没有人会为他们举行葬礼，尸身只会被悄无声息的草草丢在荒野喂了秃鹰。

    家人，这就是艺苑最大的软肋了。妹妹还那么小，还没有嫁人、还没有做了小时候扮家家酒她最爱扮的母亲，怎么能因为艺苑自己，让她再也看不到草原上升起的太阳，让她的人生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这样草草收场？

    所以，艺苑无论如何的纠结，到底，那窃军事地图一事，她还是配合着朵拉做了。